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勞改十七年
「說好帶同一個月衣物學習變成勞改十七年」
作者：黎英傑 譯者：郭金燃
貳、 譯者感言
一、
譯者翻譯本書之原因
1. 在南越南之華人視中華民國為【祖國】，越南是【外國】
1954年，越南脫離法國殖民統治，以17度緯線劃分【南越】及【北越】兩國。南越名為越南共和國，實施民主制度；北越名為越南民主共和國，實施共產制度。
自1955年起，南越的華人被吳廷琰政府以法律及48號行政命令，強令加入越籍；【中文】學校亦須改成【越文】學校，中文只能以補習班形式上課。不過，中文學校多是陽奉陰違，只用一半時間教授越文，剩下一半時間仍教授中文各科目，且教科書都由台灣正中書局編印。華人子弟雖幾乎都已因入越籍而變成越南人，但由於受中文教科書之薰陶及長輩之潛移默化，均視中國(中華民國)為【祖國】，反而越南仍是【外國】。且由於華人對於【越文】大多採取嫌棄態度，越文程度普遍較正宗越人為差。
因此，當1975年越共併吞【南越】，與正宗越南人之情形相同，較有錢有能力之華人多逃奔外國。然而，到了【外國】後轉頭遙望越南，華人與正宗越南人便有兩種不一樣之情操。越南人對越南發生的大小事情大多十分關心，而華人則認為那是【外國人】的事情，多不予聞問。
2. 【南越】華人因都已被迫入越籍，西貢失陷後甚多被關進【改造營】
從1955年以迄1975年之二十年間，【南越】華人幾乎都已加入越籍，華人男性青年旋即因受【南越】兵役法規定，必須履行兵役義務。隨著戰爭加劇，華人因當兵而變成炮灰者甚眾；西貢淪陷後，被越共以彼等為【反共】仇人騙入【改造營】則更多。此外，華人在各公務機關服務者為數也相當可觀；參與政治的國會議員則有張偉智等數人。當然，所有這些華人在西貢失陷時若沒有及時逃離，均因被越共認定是【反共仇人】悉被關入【改造營】勞改。綜此，在數十年之越戰期間，華人其實在戰場及大後方扮演了相當多角色。
3. 譯者盼藉此翻譯本，促使華人對昔日越共的胡作非為有較清楚認知
筆者有鑑於從【南越】出走的華人之越文程度大多較差，且較不關心【越南】，遂決定將此書翻譯成中文，希望藉此讓數十萬之原【南越】華人，對1975年後之越共【改造營】有更清楚之認知；否則，我輩已年事漸高，他日若均已【作古】之時，越共對待原【越南共和國】包括華人軍政人員之凌虐凶暴手段，這一段【血跡斑斑歷史】便隨時間而灰飛煙滅！
二、
譯者本人亦曾被越共【勞改】，證明本書內容100%正確
1. 譯者於1973年12月偷渡失敗，被越南共和國政府拘禁
譯者於1973年從西貢律科大學畢業後，在再次申請每年加簽一次之【家境理由】軍役緩役證時，南越國防部稱需再調查譯者母親之實際年齡。蓋因是年譯者母親尚未滿六十歲，譯者不符【家境理由】之緩役資格。之前之所以獲准緩役，係經由私下塗改母親之身分證加大年齡達致。是故，緩役證若經再調查必被發現弊端。譯者為求一勞永逸，遂決定揮別越南，【偷渡】往港。不料半途被南越海軍發現，全體五十名【偷渡客】悉被拘捕。
因這班【偷渡客】其中十多名為逃伍之現役軍人，故全案被移送【前線軍事法庭】依軍法審判。依往例，一般刑事案件若被移送前線軍事法庭，均會加重多倍刑責，故判決出爐前，譯者已心知不妙。判決經宣讀為：十多名逃伍者處五年【苦差】並即送返軍隊執行，這些人若曉得賄賂上級之門徑，視同釋放回家；另一些未成年者被判【監禁】從數月至兩年不等，送回【志和】監獄；至於已成年者包括譯者共十六人被判【禁錮】五年，送回志和監獄。
其後，譯者在志和監獄內撰妥【陳情書】多份委由國會議員張偉智轉呈阮文紹總統及各立法、司法部門痛陳譯者等人均係平民身分，只因觸犯【偷渡出境】輕罪，竟被判處【五年禁錮】重刑，此項判決違反【刑法】之法條。且與譯者等人干犯同一罪名之【其他被告】，皆由普通【刑事法庭】審判，且多宣判【緩刑】或最重者被量刑【六個月】，絶不曾出現由【前線軍事法庭】審判且判處【五年禁錮】之荒謬怪事。
無奈言者諄諄，聽者藐藐，【陳情書】宛如石沈大海一去不回。
另方面，因獄方規定被判五年以上者屬於【重刑犯】，要轉送【崑崙島】監禁。果然，越數月，譯者等十六人及其他數百人犯由一艘登陸艦押送至叫天天不應，叫地地不靈的【崑崙島】。
2. 1975/4/30越共勝利，越共稱譯者等人對越共有功，卻被強制【勞改】
1975年4月30日越共戰勝，但因其對於【內陸】情勢尚未綏靖，崑崙乃一【外島】自然力有未逮。因此，在崑崙島上占多數之【政治犯】(即越共)與負責管理監獄之獄吏、士兵等旋即【反客為主】，官員頓時成了【階下囚】，其生命掌控在被其百般折磨的【政治犯】手裡。【政治犯】遂接管全體【崑崙島】。
不過，對於一般【刑事犯】，則仍為【囚犯】，仍被關起來。【政治犯】並無施予什麼禮遇。雖然其後譯者等人回到內陸時得知，4月30日這天【內陸】所有監獄，包括最有名之【志和監獄】均敞開大門，任由各類犯人離去---因獄卒要逃命也！
某日，【政治犯】的頭子對譯者等十六人宣布：【你們沒有犯罪，你們不但沒有犯罪，且因你們不願做傀儡政權的兵員，減少我們的犧牲，故你們對革命政權是有功的。我們回去「內陸」之後，下一批船舶便會來迎接你們返家。】
其後，正式負責管理【崑崙島】之越共幹部乘船來到島上，與目前一干臨時負責管理之【政治犯】交接。數千名【政治犯】於是分別搭乘各類船隻返回【內陸】。
交接後數星期，譯者發現有關越共答應讓我們回家之事毫無下文，遂向管理幹部探詢，熟料不問猶可，問了真是氣得七竅生煙。他的答案竟是：【越南南部所有人都有罪，你們犯了四大罪：對祖國有罪；對人民有罪；對家庭有罪；對你們本身也有罪。當然，你們偷渡的十六人也沒有例外。所有人都要勞動改造，誰進步得快些，才可以回家早些。】
意即我們必須繼續【坐牢】，而且刑期可能無限延長，甚至超過五年。我們一下子從【有功】變成【有罪】，都是越共說的【鬼話！】
譯者在走回囚房途中，不禁仰天長嘯：【共產乎！共產乎！時日曷喪，予及汝皆亡！時日曷喪，予及汝皆亡！】
嗣後，每天須晨起而【勞動改造】，日落而回囚房休息。每天有兩餐吃食，飯內滿佈沙、穀；【生鹽作菜；井水為湯】。我們拿著這碗連路邊狗也不會吃的飯欣然當做【寶物】，奉為【上食】，全身的營養便靠它了。不過，因飯量太少，且【勞動】甚耗體力，才吃畢肚子便餓，終日饑腸轆轆。不幸生病，全無醫療藥物，一切疾病均使用野生【南藥】調治。
譯者之一趟【偷渡出境】竟先後被關在【南越】兩座最大、最著名之監獄，兼且歷經兩種互為【死敵】之制度。這該算是造化弄人抑是人生奇遇？
3. 越共對【往生者】的標準【評價】
從1975/4/30共產戰勝之日，以迄1976/1/16譯者等人獲釋放回家之日受共產【奴役】之九個月期間，已有兩位好友【殉難】，他們都只因罹患輕微的感冒而已。故實際返家人數只有十四人。
茲稍述兩位【殉難】好友其中一位名叫黃灣昭 (譯者不知其中文名字，故以越文反向翻譯)偷渡客。當【崑崙島】被【解放】後，譯者一直與其同組【勞改】。在他病危被送至島上之唯一醫院救治後三星期，這段時間，我們完全與他音訉隔絶，不能去探望。當我們這班【偷渡客】正疑惑他的病情是否有起色之際，不意主管【勞改】之幹部在一輪謾罵我們勞動不賣力後，突然說：【阿昭死了。】不過，接下來這一段話可够狼心狗肺：【猪宰了，其肉可吃，營養價值豐富。阿昭不獨未對革命政權付出絲毫貢獻，死後還得替他殮葬，雖只草率掩埋，總得花些錢。這傢伙確是混帳之極。】
這一段話說出越共對尋常百姓【往生】的標準【評價】。
譯者看過作者此書常作如是思考：假若我們十六人被越共【勞改】十七年，恐必【全成白骨】而非如作者所稱只有【三分一人死亡】。最大差別在於【崑崙島】之共幹不准家人寄物品接濟或登島【探養】。每日過度之操勞，忍饑挨餓，又無家人帶來吃食【探養】俾補充營養，一旦病毒細菌入侵，身體毫無抵抗力，故譯者所言，【絶非】危言聳聽。
譯者雖原不認識作者，但遭遇與作者相同。看了作者本書，真是鳥啼花落，觸景傷情，遂向作者請准將之譯成中文廣傳華人大眾，【不容青史盡成灰】！
三、
本書重點
n 越共戰勝時，為了鬆懈【舊政權人員】之戒心，便公告這些人員只需集合學習【一個月】而已，俾引蛇入洞，然後一網成擒。繼而，發現已無法再自圓其說，於是在1976年5月25日，越共頒布2-CS/76勅令告知這些人員學習改造時間最長不會超過【三年】。
然而，可惜的是，當1976年7月2日，南北兩越在法理上統一後，越共卻根據49-NQ/TVQH議決，否定前項勅令，代之以【若三年改造尚無進步，則改造時間沒有限制】。也就是說：【如果認為你改造不好，永遠別想回家】。至此，舊制度人員才發現【上當】，但一切已嫌太晚。
阮文紹說：【不要聽共產說的，且看清楚共產做的】。旨哉斯言！(見19章譯者註)及 (見7、8、16、19章)
n 越南人民只靠著勞力去對抗【法殖民者】的機器及飛機，而這些人【並非共產黨員】，他們只是有【愛國心】的尋常百姓。
越共利用人民【抗法殖民政府之愛國心】而奪取政權，然後反過來說【愛國便是愛社會主義】。將【愛國】與【愛社會主義】聯結，確是居心叵測。(見1、6、14、19、39章)
n 西貢大學及萬幸(屬於佛教團體)大學的大學生，幾乎每天都【示威】抗議要求【和平】及【反對政府】，這些示威指令都由【印光寺】發出，亦即【越共】在幕後操作反戰風潮，消耗【南越】政府之抵禦共產能力。(見3章)
n 美國福特總統在1975年4月23日居然宣布：【對於美國，越戰已經結束。】這番話意在言外：【你們再打是你們家的事。】有够落井下石，令人寒心。(見5章)
n 1963年【楊文明】替美軍參戰鋪路，1975年也正是【楊文明】叫美軍走人。(見6章)
n 越共為了疏離舊政權人員與家人之感情，刻意將他們囚禁在距西貢二千公里外靠近中國邊境地區之【新立寨】。兼且其時交通建設落後，家人來此地【探養】一趟二十分鐘，單程得花上十天長途跋涉，更常發生的是沿途不少強盜伺機搶劫橫禍。(見23、38章)
n 越共使用【扼住你的胃】絶技，使寨員除了想吃，別的都不想手法十分成功；另使用【互相猜疑】，使寨員彼此間失去互信，以便幹部易於管理之手法也非常有效。
【飢餓】造成很多【悲傷】情景，特別是每餐【分發吃食】之時。
當往廚房領取【飼料高粱】回隊，至少要有兩名寨員同行，一人負責領高粱，另一人負責監視，因每個人都懷疑【飼料高粱】在從廚房回至隊的路上被削減。(見14、15、26、30章)
n 半夜趕製【棺材】。一副棺材供多名死者使用。寨員逐一輪番登上【西方極樂】。若干寨員一邊抽水烟一邊倒下走了，他們的手還拿著烟斗；若干寨員則在勞動改造時離去；另一些卻在睡覺時不再醒來。(見29章)
n 在【北越】不毛之地【新立寨】囚禁僅五年之間便死了約三分之一人。作者也生病，一天他無法起床，他的獄友們合力把他抬至【醫務室】。越數日稍有起色，本應繼續做沉重之勞動，唯作者為謀真正病癒，恢復體力，故繼續裝瘋詐病，終能苟延殘喘，不致成為三分之一其中一員。(見36、39章)
n 作者愛妻獨守空閨八年，終於難忍孤寂而琵琶別抱。(見43章)
n 越共如找不到犯罪憑證，便頒發【集中改造】刑罰，只有改造達致【進步】才獲【釋放】。換言之，若認為你不進步便可囚禁一輩子。(見46章)
n 越共一直聲稱要【改造】南越人民的【思想】，但真正被改造思想的人卻是【越共自己】。甚多往【南越】走一趟後回來的幹部，對待舊制度囚犯的態度亦都改變，因他們目睹的【事實呈現】與他們【以前聽說】有關南越的種種惡行【截然不同】。(見31、38、39章)
n 1980年代後期在囚寨內，【黃色音樂】變得人人寵愛；【革命音樂】被放一邊去。(見48、50章)
n 禁止【市場經濟】之政策失敗，越南陷入恐慌狀態。同一時期，美國對越南實施【禁運】政策，對越南病入膏肓之經濟可說是【雪上加霜】。(見48章)
n 因刑事犯已與舊制度人員同關一寨，女寨員到來，寨長乘機嘗鮮。寨長自己成立【禁房】，專與女寨員搞【男女關係】。(見46章)
n 美國人【良心】未泯，收容所有被多年勞改但【死不了】的舊制度人員。1990年11 月，寨發出命令要舊制度人員申報【同赴美國之親人】名單。各越共幹部則散播消息謂此事係應美國代表團之要求。外面社會婦女獲知紛紛要求【探養】寨員，只為能去美國，甚至出賣身體在所不惜。(見51章)
n 作者為什麼被折騰了十七年仍能活著？作者利用他的聰明及學識，在北越【新立寨】做了五年木工師傅；在南越【Z30D寨】做了多年的繪畫工作，且只依照寨長的指令做事。另方面，作者懂得找野生動物補充營養，減少吃不飽還要沉重勞動所受折磨，故十七年後仍能健康生存。這真是作者逆境求生的絶活。(見27、47章).
四、
南【越南】敗亡之主因
1. 原越南共和國無【反共思想】教育
原越南共和國的各級學校、各公私立團體均非常師法【美式】之【民主自由】，除了憲法規定不能宣揚共產主義，不能有與共產配合之行動外，絶無配置任何諸如台灣之【安全室】等【政治思想】單位，在學校更無【反共思想】之强制課程。學生畢業後，往往連【共產】是什麼東西都不得而知，遑論反共救國？甚至多所大學的【大學生組織】均淪為越共地下組織，【南越】政府卻奈何不得。這是民主國家與共產國家對抗之最大隱憂，越南共和國逃不過這一劫。
反觀【北越】政權，其極重視【馬列主義】思想教育，將所有不符合【馬列主義】之課程、歷史、法令、規章一律廢止重寫。所有學校、公私立團體均必須學習【馬列主義】，包括老師、學生、老闆、職員、公務員、軍人均必須接受【馬列主義】的【思想改造】。這樣日積月累，透過不斷洗腦，不停開會檢討，人民很自然的成為【馬列主義】的忠實信徒。你能與這些人說道理？與這些人開戰嗎？
中華民國撤退來台後，因吃過共產的虧，懂得十年生聚十年教訓，各級學校皆教授【三民主義】，恰好用來對付【馬列邪說】；各公私團體均設置【安全室】，以便及時發現共產分子。雖很多時由於所掌握之資訊錯誤，以致發生白色恐怖事件，但畢竟保住台灣這塊土地，人民命脈得以延伸。
2. 原越南共和國對戰爭沒有【中心思想】
談到越戰，美軍及原越南共和國軍力與北越共產相比，掌握絶對優勢，最後竟落得蒼涼敗亡，兼且貽害子孫，直至今日尚未止息。
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，我想《勞改十七年》一書作者的分析很對：越共有【中心思想】，中心思想便是【爭取獨立】；正因越南一直受中國、法國、美國的干預管轄，越南要爭取真正的獨立自主。這種中心思想叫得響徹雲霄，北越人民深被感動，同仇敵愾，要徹底將【美帝國主義者】趕走，替南越人民【解放】出美帝的【枷鎖】！
反觀南越政府的【中心思想】是什麼呢？唯一能點出的是【民主自由】與【共產奴役】的戰爭。問題是大部分南越人民都是沒有嘗試過共產滋味的人，因此，單就中心思想本身便輸了越共一大截了！
另方面，美軍親自參與越南戰爭，南越南軍隊變成美國的【附庸兵】；但蘇聯及中共只提供武器、經濟援助，及戰術訓練，他們並無派兵參戰。這點正好強化了越共的【中心思想】。
越戰到後期，美國才高喊【越戰越南化】，這句話間接招認了原本的【越戰是美國製造的】，在別人領土上打仗的事實。
其終也，【美國人民】反抗政府派兵參與【保衛別國】的戰爭，【反戰】浪潮遂風起雲湧，甚至抬棺材至【白宮】抗議；【南越人民】不願打一場沒有【中心思想】的仗。沒有【民氣】沒有【共識】，焉不敗哉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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u 謹將拙譯【勞改十七年】一書獻給已葬身島上的兩位崑崙島好友，及所有曾被越共政權奴役的難友。
u 譯者「郭金燃」之e-mail address為：a699300@gmail.com
歡迎讀者聯絡及指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