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歡迎轉載】
第15章 一個月將屆是否仍須改造?
共幹與女寨員的曖昧關係
l 以前的高級官員,現得親自扛水使用及做所有雜役
為了生存必須鬥爭的意識促使我能適應困難。從小我便習慣了貧苦,然而,在改造寨內的狹窄環境生活對我而言仍是十分艱困的事,我不知道習慣了舒適生活的其他人等怎樣適應這樣的生活。【龍城寨】監禁了幾乎都是南越政權的【高級官員】。對高官而言,這是生活型態的【翻天覆地改變】。若干曾是部長、次長,未嘗做過雜役等差事,現得與其他人等相同,【親自扛水使用】及【做所有雜役】,這現象既諷刺又滑稽。
越共不准我們交談時提及過去的工作,他們說是為一體平等,但我知道越共【畏懼】我們結合成【寨內一個組織】,危及越共,而且越共也想製造我們彼此間的【嫌隙】以便【易於管理】。當我們寫【自白書】時,多人當提及自己的領導人時仍使用某些尊稱的字眼如【先生】等;越共則強令這些人必須重寫,改用【那廝】、【這家伙】等輕蔑的用語。當提及原南越的政權及軍隊,我們必須使用【偽權】及【偽軍】等詞彙,而不能用【軍力】或【越南共和國政府】。我亦因這原因而必須重寫【自白書】。
當與越共幹部對話,我們必須【保持三步之距離】及【手握帽子】,必須稱寨內各越共軍官及士兵為【幹部】。若在幹部面前走過,我們必須脫帽低頭。各種規定在於強迫我們要敬重越共,及接受他們指揮。最好辦法是儘可能減少接觸越共。
l 越共不准我們自認是【囚犯】,必須自認是【寨員】
越共也不准我們自認是【囚犯】,並說我們進寨是【改造】而不是【坐牢】!我們要自認是【寨員】。
l 越共要我們每天晚上睡前集會【互相批評】及【自我批評】
每天晚上睡前,每隊必須集合,由隊長報告該天在組、隊、團所發生的事,及傳達幹部之指示,然後每一寨員要【批評及自評】。剛開始時,我們對這玩意十分【陌生】,因我們壓根兒【沒聽過】批評及自評這回事。
然而,幹部卻要我們嚴肅進行,我們要盡可能找出自己及別人的錯誤俾與寨員互相批評。畢竟由於【不想傷和氣】及為了【保護自己】,我們常刻意找些【不傷大雅之題材】來互相批評,而【忽略較嚴重】之事情。有時,我公開批評自己太牽掛家人,想念妻兒,不够安心改造;若干人則批評自己朋友在上課或是討論時打瞌睡;甚至有人詐病獲准不用上課或者做別的事情。
總之,儘量找些【鷄毛蒜皮】的事來充數。於是,每個人逐漸變成【烏龜躲在甲殼】裡,很難再互相找到錯誤。這些批評檢討會常變成【自批大會】,首先自批者說出自己的缺點:各種小事如想念家庭、不注意學習、上課時不專心、歌唱沒有練好等等,然後,其他人則站起來批評這些所謂缺點,以便讓自我批評者有機會表示願意克服改進。不論何時被批評,寨員均須【認錯】和【答應改進】;否則,會再來一次檢討會,以至該名寨員認錯為止。
這便是共產黨實施批評及自批的檢討大會,檢討內容都要寫成報告呈上上級。我獲知這種【批評及自評】檢討會是共產【互相檢查】的方式,已行之久矣,它不只在【寨內】進行,而是【全部共產各單位】均一體遵行。
l 越共派遣【密探】混進我們【第三團】(舊政權之情報人員團)
僅前數天相處,我們便意識到有數名【密探】混進我們【第三團】,例如阿房、阿百、阿林三人沒有誰知道【他們來歷】,雖然他們自認在【情報機關服務】,但,他們對情報機關【一無所知】,而我們之中【沒有人認識他們】。我們已互相【照會】不要與此數人多聊,因我們懷疑他們是【越共】混進我們團體以便套取訊息。
l 我們之中若干人甘做越共【線民】
然而,在混合的集體生活,實在很難避免疏忽,各幹部早已知道我們所說及所做的事,這使得我們【互相猜疑】,若干人被懷疑甘做越共【線民】,向越共報告我們一切內幕,惟始終無法證實是否確有其事。
從【批評及自評】檢討會以至【替越共做線民】疑慮,寨內各人開始互相猜疑,寨員變得越來越【自私】及【隱身在自己的甲殼內】,在團體生活裡做個【獨行俠】。沒有誰敢於對他人披露自己的心思,誰都害怕話說出來便會傳至幹部的耳朵裡,正如越南成語所云:【牆有缝,壁有耳】,越共不必分化寨員,寨員已自行分化了。
l 越共使用【扼住你的胃】及【互相猜疑】兩手段輕鬆控制我們
越共使用【扼住你的胃】,使寨員除了想吃,別的都不想手法十分成功;另使用【互相猜疑】,使寨員彼此間失去互信,以便幹部易於管理之手法也非常有效。越共不必在寨周圍建築圍牆,囚房也不必上鎖,因為就是寨員本人自願被困在裡面以博取渺茫的希望,自以為真的【只改造一個月】便可恢復自由。
當然,我也被越共的【騙術誘導】。我也正活在渺茫的希望裡,我也認為改造一個月後,將可以回家與妻兒團聚,雖然內心深處我認為那是不可能的。我想我們將會被送至別的地方,譬如至胡志明走廊,或至中部山林去開墾道路或鐡軌,以建設戰後的越南。我們可能要以犧牲生命作代價,但至少我仍有為自己民族服務的機會。
我的生命早就不屬於我了。我本當在4月30日這天與越南共和國同時壽終正寢,但我不够勇敢殉難。我已將槍枝拋下清多河裡,又向改造寨報到。現我正等待的猶如等候【奇蹟】降臨,我們已沒有人可以幫忙,我們的政權已喪失,我們的同盟已逃走。寨的四周不論是否有圍牆已沒有意義,因我們已【無法逃走】,整個【國家已由越共掌控】。北邊是中共,西邊是柬埔寨和寮國,東邊是太平洋,我們即便離開了寨,又能到哪?
我認為除非有【奇蹟】出現我們才可獲救!倘若越共不使用詐欺手段,我們仍是要進寨報到,因我們已無藏身之處。然而,現越共欺騙我們,讓我們都認為一個月便可回家,使我們心甘情願待在寨裡,沒有人想逃離,因每個人都在想像【一個月便獲釋放】的美好遠景。
畢竟我們尚未習慣越共之【系統性詐欺戰術】,越共之手段確實成功。
l 從來沒有人想像到我們竟會被關十多年
直至今天我仍然記得,囚房內睡在我旁邊的好朋友阿蝶,在寫給他妻子的信內有這麼一句:【一個月或者一年,我將回家!】我認為在第一個月改造尚未滿時,大家都會這樣想。雖然沒有人相信真的只改造一個月,不過,誰都認為即使【最久也不會超過一年】,從來沒有人想像到我們竟會被關【十多年】!
對於寨外面的消息,我們除了獲准觀看全是刊登越共的經濟及政治成就的【解放西貢】、【人民】、【人民軍隊】等報紙,其他有關新社會的社會新聞,我們一無所悉。另方面,寨內【謠言四起】,有人說楊文明將【南越】交給越共後,便已移居法國;前教育部長吳刻靜在頭頓準備偷渡時被逮捕;副總統陳文香因太老弱被軟禁在家;第四戰區司令阮科南將軍在越共進入軍營時自殺;【南越】人民已組織成各組三三制以便互相檢查。
我不能肯定這些【謠言對或錯】,不過,我以為所有謠言之唯一目的是告知我們【大勢已去】,即便逃離寨外【已無容身之處】,因此,我們必須乖乖待在寨裡。而且,倘若這些謠言為實,則我們逃離寨外又將如何?被捉回來必死無疑,我想沒有人敢對自己命運再下賭注。
l 我的【書生氣質】已被農夫的【粗壯體型】取代了
上過第二課課文,及寫過【自白書】,後面的課文只是【聊備一格】而已。若干寨員其中有我,不去上課,我顧著去照料我所栽種的一小區番薯。熱帶的夏天陽光酷熱如火,皮膚曬得通紅,我甚至覺得皮膚比前厚了些,不再害怕日曬雨淋。如此,兩星期後,我的【書生氣質】已被農夫的【粗壯體型】取代了。我如此【忙碌耕作】甚至忘了【思念家人】這檔事。
香菸及各種生活的必需品越來越欠缺,若干手上有錢的寨員則請廚師幫忙買香菸及牙膏等。幹部及寨視組得知這事,便召集我們宣布寨將成立一家名為【小賣部】的雜貨店,交由華裔承包商經營,販賣給寨員各類必需品。【小賣部】設在廚房旁邊,販賣各種如香菸、牙膏、乾食材以至提供咖啡早餐。有錢的寨員可以買各種商品,甚至可以請店家代買進寨。
l 已【快滿一個月】了,為什麼還設【小賣部】?
設置【小賣部】使寨員益發悲觀,尤其是現已進入第四星期,每人都【準備結束一個月的改造】。不過,數位樂觀的寨員則說這讓他們有機會在回家前可以先將錢花光;他們把這兒當做在家那樣購買各種喜歡的東西。寨內的生活因此變成兩極:【有錢人】及【無錢人】。
我已沒錢,因妻子離開朱文安中學時,我已將錢交給她。因此,現在我只能【克服困難】,我最困難的事是我太愛抽菸。現時,我要【抽菸】唯一辦法是與有錢的人【交換】我種植的【農作物】。不過,為了節省開銷我只能買【土烟絲】及【捲菸紙】,然後將烟絲放在紙上捲成條狀方可【吞雲吐霧】。這使我想到我尚未結婚遷出母親縫衣店時的情形,每當外婆躺在帆布椅上協助母親修補衣服,她也常愛捲烟絲來吸食。外婆是我小時候與我最親近的人,此刻,外婆已年近七十。每當我想到【外婆】,我的【童年】生活馬上在【眼前】出現。
我也想到母親家內的【神台】是繼承自一位【鄭王後裔】,亦即【我的曾祖父】。雕飾竹及鳥形的香爐每到過年我都把它擦拭瀏亮。放在兩張木台上的兩只鑲銀邊大碗,及兩只銀製湯匙據說是【鄭王】用來漱口用的。多只瓷製的碗碟在其底部有蓋上【鄭府官印】。我的外祖父名鄭文蔞曾是【南圻督學】。我的二舅父亦即母親的兄長曾官拜順化朝廷的【尚書大人】。以我家的族譜如此【顯赫】,而我的外祖母竟然在我外祖父仙逝後【貧困過活】,因外祖母其實是【婢妾身分】而已。外祖母守住上述的各種【家族寶物】留作紀念,而每逢【外祖父忌日】,她又一次講述往昔事跡。
l 對【一個月】的期待,有【三種人】的三種不同心情
【第四星期】已快結束,【十課課文】亦學習完畢,但我們沒聽說改造流程可以終止。根據各寨員對改造的體驗不同,可分成【三個群體】。【樂觀者】等待一個月結束回到新社會的家庭,他們將剩下來的錢全部在【小賣部】購買各種飲食用品,彷彿他們已身不在改造寨內。【悲觀者】則憂心忡忡,他們過著如影子般的生活,除了長嗟短嘆,搖頭表示不滿,他們沒有跟誰講話。還有【第三群體】,他們接受命運安排,準備【在寨內過長久生活】,他們節儉及搜集所有可用的東西,準備隨時被送至別寨,至於【那一天可回家】便歸諸天命。
我屬【第三群體】,雖然我亦希望滿一個月,不過我不認為我可以回家,我只想看看一個月後又發生什麼事情。我雖不敢說【不要聽共產說的,且看清楚共產做的】,但我心坎深處仍認為【阮文紹說的很對】。此刻我唯一的希望是到了某一時點環境改變,我獲釋回家與妻兒相聚,做個【尋常百姓】以竟一生。那算是作夢吧!
7月14日法國國慶日,也是所有在【龍城改造寨】的人正煎熬等待的日子。【改造一個月】,是否確是如此?除了等待,沒有人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,希望及灰心混成的氣氛異常詭異。所有人都希望【寨監視組】會宣布什麼,但,也十分擔心會宣布壞消息。還有一天便結束一個月的改造,然而,此刻尚無任何改變。等待挑水的行伍變短了;其實從上第一課開始寨員已沒有站著等候挑水,他們用水桶來排隊,推舉值日生倒水入桶然後提回使用。今天寨內的【一切活動】似乎全部【停頓】,代之為寨員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吸煙、喝茶、閑談。
我去挖出一些蕃薯來煮糖水,表示慶祝一個月的改造終結。曾任職第二郡警察司司長的阿綳大舅杜建樓,我的朋友阿綳和我三人一同分享糖水晚餐。可惜我栽種的蕃薯還很小,彷彿拇指大小,我必須挖出兩壠方足够三人享用。
我另造了兩壠新的以取代已挖出蕃薯的兩壠,然後植入蕃薯莖。我也不知道我幹嗎做這工作,因今天是在改造寨的最後一天!我剛才做的事是根據習慣,抑是我不相信今天是最後一日?現我什麼都不是,我只是充滿疑心的人。幹部雖然一再解釋:【黨和國家的政策始終如一】,但我始終不相信這話。究竟【如何從改造中進步】?有够滑稽可笑。我帶了一些蕃薯到女囚房送給大姨阿蘭,我聽到她們提到準備有關明天舉辦釋放儀式。我問阿蘭這消息的來源,她說這是謠言而已,沒有根據,只因為明天是各人期待的最後一天。
l 共幹與女寨員的曖昧關係
自從我老板書記【阿美】的丈夫阿義被轉送至【守德寨】後,【阿美】與負責第三團及女囚的共幹【四蝶】之關係,迴盪甚多流言蜚語。寨員常相信從女寨員流出的謠言,認為這些消息是由【四蝶】發出的。我無法確知阿美與四蝶之關係,不過我認為一個從【森林走出來的男人】要勾搭上一個貌美如【阿美】的女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。
女囚房約有一百名女寨員,除了一些從上尉以上之女軍官女警察,其餘幾乎都是中級之情報人員。女軍官指揮長阿香上校,及警察天鵝組女組長阿水少校則已轉至【守德寨】。寨內之男女不正常關係越來越嚴重,雖然我需要協助我的【大姨】,但我得設法儘量避免因去【女囚房】而造成嫌疑。幾乎所有【女寨員】都曾在【中央情報府】服務,她們都認識【妻子】,故我不能讓妻子對我與大姨之間產生誤會。
是夜,似乎所有人都無法像平常一樣早睡。三或四人一組圍坐在各囚房之間空地上小桌子旁來抒發情懷。原警察中校阿樓,我的朋友阿綳和我三人圍坐在一張由我釘造,放在第三及第四團之間的小桌子旁。我們使用鋁製火爐煮糖水,我們不相信我們將被釋放,但我們又希望有【奇蹟】發生。從入寨時起,阿綳幾乎花費所有時間學習象棋,他很愛說話,然而,今夜,他安靜得異常。阿樓是阿綳的舅子,他的菸癮極大,他向我借了我自製的烟斗,然後拆開一根香烟,將烟屑放入烟斗俾節省烟草。其後,【阿樓】被轉送至【河西寨】並在此歸陰。
l 今夜沒有人可安心睡覺,眼睜睜巴望天明
阿綳和他的舅子有帶進寨一些錢,偶而在我窘迫時他倆會接濟我,為了交換情誼,我與他們又同組吃飯,我種植的疏菜常與他們分享。我們靜靜坐著以至半夜,一直在推敲著明天將會發生什麼事,有事情會發生嗎?抑是我們只在等候不可能發生的事?一個月的改造時間已過,不單只我們,我們的家人亦都盼望這一天到來!這夜,沒有人能安心的睡覺,眼睜睜巴望天明。每次夢迴驚醒,我總是聽到囚房中某處【呻吟哀鳴】。
7月15日,雖然沒有安排上課或討論,每個人都特早起來,沒有任何幹部巡視囚房。若干人在通往會場的路上瞎蕩,但會場什麼都沒有。我認為【如果有舉行什麼儀式】,【起碼要有些裝潢】;若干人還說儀式將不在寨內而在另一地方舉行,假如真的如此,則我們將被送至西貢之某一地方,我想這只能算是【盲目樂觀】。
但我的心坎深處,我真希望【盲目樂觀】將會如奇蹟般出現。不過,我總不能什麼事都不做而一直等下去,我捲起褲子替我栽種的疏菜及蕃薯澆水。我不想太憂心投入太多希望,以免到頭來落得一場空,我經常自我安慰一切事情老天爺早有安排。不過,眼前滑稽的現象是【年青的寨員很相信命運】,反而是【年長者一直癡癡的等候獲釋】!
【下接第16章】
u
譯者「郭金燃」之e-mail address為:a699300@gmail.com
歡迎讀者聯絡及指正。